超市自助存包不翼而飛　索賠無門告上法庭　一審二審均敗訴　當事人欲成全國首例申請測謊維權的消費者

      誰能想到，一次平平常常地去超市買東西存包，竟然讓賈運紅不僅丟掉了自己的雷達手表和近6000元錢，還搭上了將近9個月的時間。在向超市索賠的過程中，她遭遇了種種質疑，法院不僅判定她的證人證言沒有任何法律效力，還認為她主張的39177元損失沒有任何具體的證據(jù)，甚至認定她和超市就免費使用自助密碼寄存柜形成的不是保管合同關系，而是借用合同關系。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賈運紅一次次地要求進行測謊，法院卻遲遲不提。成為全國首位申請測謊維權的消費者的她最近表示：“我把我的人品看得和生命一樣重要，為了挽回自己的聲譽，懇請法院能接受我的測謊申請，還我一個公道。”


      緣起 

      超市購物30分鐘箱內錢物不翼而飛 

      賈運紅是廣西南寧的一名形象色彩設計師，去年12月19日下午4時許，忙碌了大半天的她和朋友一直沒顧上吃飯，她便利用這段閑暇到自己工作室樓下的南寧市王府井百貨超市買些零食充饑。乘電梯下來，就是超市的自動密碼存儲柜，她按照要求把隨身攜帶的一個紅底黑格的保羅包放入電子保管柜中，然后就進去和朋友購物了。 

      大約半小時后，當她拿著買回的20余元食品來到自己的18號柜前時，卻發(fā)現(xiàn)手中的密碼條失效了，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原來的箱子。這時有工作人員過來問她，是不是記錯地方或根本沒存包？直到賈運紅要求報警，對方才告知此前不久，有一個自稱是她男友的人剛剛把她的包領走了。 

      保管箱的密碼條5041079102始終在自己手上，怎么會有人把包冒領走呢？在賈運紅的堅持下，工作人員告訴她，大約在她回來前不久，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過來說自己女朋友的密碼條丟了，讓工作人員幫他打開柜子。這個人說記不住到底包存在多少號箱了，只記得一個大概方位。于是他指著其中一個箱子讓工作人員打開，一看里面是些資料，這個人就說不是這個柜；然后他又指了一個箱子，工作人員打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個紅色的軟包，他就說這個包就對了。據(jù)工作人員說，他們當時履行了一系列核對手續(xù)，看都對得上，就讓他把包領走了。 

      進程·報案 

      錢款手表價數(shù)萬無法舉證急煞人 

      “存包失竊案”發(fā)生后，賈運紅立即來到超市所在的新城派出所報了案。她告訴民警，她當時包內放有一塊“雷達”女士手表，價值近三萬元；還有別人剛還來的借款5700元；其余就是銀行卡、身份證明和最近自己看病的檢查單。 

      怎么會把這么貴重的手表放入包內而不戴在手上呢？賈運紅說，下午忙活完之后，朋友找她來還錢。點完錢數(shù)，她就把手表摘下來放在小茶幾上去洗手，回來后朋友說餓了，她們便把桌上的手表、錢物一股腦兒掃進包內，然后到樓下購物。 

      為何不把這些貴重物品存在工作室呢？賈運紅解釋她只有一間辦公室，里面沒有保險柜，平時她也總是把貴重的物品隨身攜帶。為了證實她的說法，記者和她的二審及再審的代理人戴紅斌律師，專門前往核實，現(xiàn)場證實了她的說法。 

      對于她包內是否存有巨額錢款和名貴手表，一個叫劉海燕的女子可以證實。她不但是和她一同去王府井購物的那個朋友，還是她剛剛還的借款。可是考慮到方方面面的種種復雜關系，這個靠代理廣告生活的女子，很不愿意出來為賈當庭作證。 

      她的遲遲不肯露面，不僅成為一審時證據(jù)力不夠的原因之一，也使記者對賈的說法產生了懷疑，直到二審開庭前不久，記者了解到她的苦衷。就在這天當晚，她向記者表示，她會盡一個公民的義務，不再顧慮私利，為朋友出庭作證，告慰自己的良心。 

      進程·一審 

      損失四萬沒證據(jù)請求測謊討公平 

      據(jù)賈運紅透露，事件發(fā)生后，她曾就賠償問題多次與商家協(xié)商，超市一會兒說給200元，一會兒又說給3000元。由于賠償數(shù)額遠遠低于實際損失，賈運紅最終決定用法律討回公平。今年年初，她一紙訴狀將王府井超市告上法院，要求對方賠償各類經濟損失39177元，并請求賠償精神損失費1元。 

      2月23日，一審法院審理后認為，賈運紅提供的證人劉海燕的證詞，由于她本人沒有出庭接受質證，因而其證言沒有任何法律效力。賈運紅主張其共損失了39177元的財物和現(xiàn)金，并沒有任何具體的證據(jù)；至于該包的價格，原告也沒有提供相應的發(fā)票……由于本院無法確認其損失數(shù)額，因此，原告應對其舉證不能承擔敗訴責任。判決如下：駁回原告賈運紅的訴訟請求。案件受理費1581元，其他訴訟費200元，由原告承擔。 

      怎樣才能給自己包內的經濟損失拿出明確的證據(jù)呢？賈運紅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就在這時，主動提出為她免費代理二審的維權人士王海，提出了一個令所有人眼前一亮的建議：能否考慮通過測謊，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王海告訴她，今年5月他從報上看到一則消息，重慶市某鎮(zhèn)鄉(xiāng)村醫(yī)生廖一單被徒弟鄧某持萬元“欠條”追債，一審敗訴。他在二審判決中主動要求測謊，法院采納了測謊結果，在綜合所有證據(jù)后推翻了原判。 

      受此案鼓舞，賈運紅也決定申請測謊。但據(jù)最早把測謊向社會敞開的西南政法大學司法鑒定中心的負責人告知，要想測謊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你到重慶，一種是我們去南寧。我們過去要有兩個人的費用，包括雙飛的機票、兩個人兩晚三日的住宿費以及2000元的鑒定費。而你自己過來，費用是節(jié)省了，但要耽誤兩三天的工作。賈運紅反復掂量，其實“背著抱著一邊沉”。 

      這位好心的人還告知她，最好你別自己“瞎”作，花了錢不說，可能法院還不會理睬你這個結論；最好是事先和法院說明，通過他們進行委托，這樣法官在行使裁量權時，可能會用它作為已有證據(jù)的“輔證”。 

      賈運紅迅速地計算了一下：丟包本身使自己損失了近4萬元錢，為了打官司，她又四處調查取證，還回原籍河南開各類證明材料，交通費、通訊費、材料費、一審律師費、敗訴訴訟費，前前后后已經往里投入了近一萬元錢，如果再做測謊，又要往里搭上至少七八千元，并且這種投入極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呢？她陷入了矛盾之中。掂量再三，她決定：做！反正為這場官司已經投入了這么多錢，而這是她能證明自己清白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方式了。 

      6月16日下午，賈運紅在二審代理人王海和當?shù)芈蓭煷骷t斌的陪同下，把要求測謊的申請交到了南寧市中院負責該案審理的主審法官廉英策手里。她從法官嘴里得到的答復是，要等合議庭議過再說。然而，幾天過去了，法院一直沒有說法，案件于是在6月21日照常開庭審理了。 

      進程·二審 

      測謊無人理睬存包有人懷疑 

      6月21日二審開庭，賈運紅的心情與上次比有了很大變化：首先，有遠方來的維權斗士王海和當?shù)芈蓭煷骷t斌兩人為她免費代理；同時，當?shù)氐谋姸嗝襟w對此案表示了極大的關注；特別是一審時怕得罪人不愿出來作證的劉海燕也同意當庭質證……如果法院能在庭上同意她去測謊，勝算的把握不就在握了嗎？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在法庭調查階段，當審判員問她的代理人，“一審時，你們曾經陳述，超市工作人員說自稱是你男友的人將包領走，有證據(jù)嗎？”她愣住了，因為“這只是工作人員自己的陳述”，她曾經要求超市出示當日錄像資料，但對方稱當天攝像頭壞了而拒絕提供；她要求對方提供冒領人的所有驗證和登記手續(xù)，也無人理睬……除卻這些她確實在此存過包，也確實是超市人員誤發(fā)過包的證據(jù)，再讓她上哪兒找證據(jù)去？而對方代理人的回答，竟然是：“沒有這回事！”面對懷疑，她終于在庭上再次提出：我要求測謊。但審判員們商議的結果是：“是否鑒定以及怎么鑒定由合議庭評議后再決定。” 

      審過后約半個多月，法庭再次把賈運紅找去作法庭調查，主審法官向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你是否知道超市有（人工和自動）兩種存包方式？”答曰：“知道，但人工存包處比較遠一點，要繞過電梯口，故我選擇了電子存包。”又問：“存包時需要投幣嗎？”答曰：“不需要。”又問對方代理人：“一審中你們提供了幾張照片，在墻上附有存包須知，上訴人在存包時是否看到存包須知？”盡管賈和她的證人劉海燕都聲稱“禁止存放現(xiàn)金和貴重物品”的須知是事后補貼的，并且強調當時電臺也去拍照了，可以說明沒有貼這個須知，但她們的說法還是沒有被采信。對方的代理人甚至提出了這樣的懷疑：“密碼條用過一次后，就失效了，所以消費者用完密碼條后就隨手丟了，也有可能是上訴人撿了這些失效的密碼條。” 


      賈運紅只得再次申明：“我存包是事實。如果把錄像調出來，就什么都清楚了。” 

      進程·判決 

      保管合同變借用商家責任竟全無 

      7月10日，二審判決很快就下來了，雖然已經做好了“輸”的準備，而且判決結果同樣是一分不賠，同樣要求賈運紅承擔案件（二審）的受理費1581元，其他訴訟費200元，但為賈運紅免費代理二審和再審的南寧錦康律師所主任戴紅斌卻告訴記者，你仔細比較，會發(fā)現(xiàn)這前后兩份判決傳達了不同的聲音。 

      首先，一審判決畢竟承認“原告在被告的超市購物，將提包存入被告設立的保管箱后提包被盜，被告應當承擔不履行安全職責的違約責任，但是由于原告沒有足夠證據(jù)證明其遭受39117元經濟損失，本院無法確認其損失數(shù)額。因此，原告應對其舉證不能承擔敗訴責任。” 

      而二審的判決書，先是用很大篇幅來描述超市共有兩種存包方式：人工和自動，而賈“不用人工寄存而選擇自助密碼寄存，這說明賈運紅不愿將自己的物品交付給王府井超市保管，而只愿使用該超市的自助密碼寄存柜暫時存放。因此，雙方當事人沒有達成保管合同的意思表示。……在這一過程中，賈運紅的物品沒有轉移給王府井超市占有，王府井超市也沒有收到賈運紅交付保管的物品。賈運紅只是借助使用自助密碼寄存柜繼續(xù)實現(xiàn)對自己物品的控制和占有，而王府井超市由于沒有收到交付的物品，也無法履行保管職責。它產生的密碼條應認定為是超市借用給消費者自助密碼寄存柜存放物品的憑證，而非超市出具給消費者的保管憑證。雙方當事人就免費使用自助密碼寄存柜形成的不是保管合同關系，而是借用合同關系。……” 

      “賈運紅既不能提供證據(jù)證明其確將所稱的貴重手表、銀行卡和巨額貨幣等物品放入自己所持的包內并存入王府井超市自助密碼寄存柜內，也不能證明其所稱包及包中物品的丟失是王府井超市在提供寄存服務中的故意或重大過失行為所造成。……故王府井百貨公司在本案中不應承擔賠償責任。” 

      戴紅斌分析說，換句話說，如果在一審中，法院還認定是超市的過失造成了賈運紅的損失，她只是由于無法舉證自己損失了多少，而讓超市進行賠償?shù)脑挘敲丛诙徶校粌H不能舉證損失的數(shù)額，甚至連是否是由于超市的過錯造成的麻煩，都證明不了了；因為，按照法院的觀點，選擇“自助”存包，就是“說明賈運紅不愿將自己的物品交付給王府井超市保管”；從一審的“保管合同關系”到二審的“借用合同關系”的認定改判，王府井的責任不見了，所有后果都應由消費者賈運紅一人承擔了。 

      戴紅斌還特別提示，判決書中，對至關重要的證人劉海燕的出庭質證，沒有涉及一個字；而且對是否接受上訴人反復提出的測謊請求，也只字未提。 

      觀點·業(yè)界 

      訴訟費該判商家出 


      中國消費者協(xié)會律師團團長邱寶昌就本案接受記者專訪時指出：“毫無疑問，消費者賈運紅和商場之間的這種存包是一種保管合同關系而非借用合同關系。按照保管合同，保管方只有在免費保管，并且沒有重大過錯的情況下才不承擔責任。現(xiàn)在顧客物品的丟失，到底與你商家有沒有關系呢？ 

      “第一，你提供了保管，這種保管物與被保管物的安全，是你應盡的義務；實際上講的是一種附隨義務，我們不展開說。你有保管的義務，那么你就要提供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如果隨便一個人都能打開的話，管理員的注意義務就沒有盡到；既然管理員的義務沒有盡到，你就要承擔責任。現(xiàn)在別人冒充我取走了這個物品，那就是監(jiān)管人義務的缺失。這是重大過錯，是根本過錯造成的，是完全責任，所以講應當要賠！保管合同當中，盡管是免費的，因為你有重大過錯，由于你的認人錯誤，或者沒有審查，疏于審查，導致了包的丟失，你就要承擔責任。 

      “第二，具體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因為這個保管合同當中，確實消費者很難舉證包里到底有4000元還是5000元，這是個難點。但有一點，包本身一定要賠，包的具體價值是多少，我認為可以評估。哪怕一塊錢，你也得賠。 

      “第三，退一萬步講，即使包無法確定賠，兩審案件的訴訟費肯定應由你過錯方承擔，因為這個訴訟是由于你的過錯引起的，雖然一般情況下，是由敗訴方承擔訴訟費用，但是具體到這個案子，它是由過錯方引起的訴訟，訴訟費當然應由商場承擔，這是最基本的。” 

      觀點·法院 

      申請再審仍測謊　法院態(tài)度不可料 

      8月26日，在賈運紅向法院申請再審的求助信中，她再次提出了測謊的請求：“當接到南寧市中院下發(fā)的終審判決書的時候，我的心情是異常的沉重，真沒想到自己維權的道路是如此之艱難。作為一名極其普通的消費者，無權無勢，我實在是沒有辦法。為了證明我的清白，為了搞清整個事件的真相，我只能依靠科學的力量了。 

      “在二審中我向法院提出測謊申請，并表示自愿支付自己在整個測謊過程中產生的所有費用，包括來回的機票費、住宿費等以及由于測謊而耽誤我工作上各方面的損失，但法院一直沒有作出正面回應。在開庭后十幾天后法官還叫我去法院，說是補充證詞，同時問了我很多的問題，但就是只字不提測謊申請的事。法院遲遲不提我的申請，庭上庭后都沒有提到，甚至就連判決書里都不提測謊申請這件事，讓我感到非常之失望。現(xiàn)在的判決對我本人的損失不光是經濟上的、精神上的，還有名聲上的。因為我所從事的工作是形象色彩設計師，接觸到的都是社會上的成功人士，所以我對聲譽特別重視，我把我的人品看得和生命一樣重要。為了挽回自己的聲譽，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懇請法院能接受我的測謊申請，還我一個公道。” 

      據(jù)悉，賈運紅曾就測謊問題，給二審法院的主審法官打過電話，得到的回答是：“我們覺得這個案件沒有必要像刑事（案件）那樣采取測謊，你其他的證據(jù)都不充分。從審判實踐來說，我們法院也從來沒有進行過這個程序，而且你給我們提供的那個案例，它是四川省的一個法院搞的，不是最高法院的判例；所以我們沒有采納和參照。” 

      當賈運紅堅持“為了澄清我的清白，很有必要進行這個測謊時”，法官說：“在申訴程序當中，你可以再提出一個申請，至于到時候能不能接受你的申請，進行這個測謊也很難說。你申請是申請，那是你的權利；但是法院接不接受你的申請，同不同意進行這個測謊鑒定，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們法院沒有搞過這個測謊，司法鑒定中心也沒有進行過這個測謊。 


      “當然你自己去做是不行的。你已經進入到訴訟程序了，要經過法院的委托，再由有關部門去做。如果說法院接受你的申請了，法院就委托。你自己單方委托不行，對方會提出異議。” 

      觀點·專家 

      一方主動要求測謊是相對公正的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武伯欣從事測謊技術研究已達20年，他介紹說，“測謊”在專業(yè)術語上叫“心理測試技術”。這項技術實際上是檢驗人對特殊事實的心理痕跡的有或無。做過特殊事件的人，在長時記憶當中會保持終生不忘的信息。這樣，他的系統(tǒng)心理活動就能夠通過心理測試儀表現(xiàn)出來并放大。比如通過編制問題對被測者進行提問，在他的回答過程中可以檢測他的皮膚電、呼吸、血壓的變化。民事案件中一般是要求雙方都參與測試，但一方主動要求測試、另一方拒絕的情況也是相對公正的。